福特基金会总部(福特基金会总部大楼)

机构投资者评论Institutional Investor Review：记录最杰出的投资人物与事件

文 | 迦南

编辑 | 白曼

出品：机构投资者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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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慈善基金会，很多人首先会联想到“捐献”、“施舍”等字眼，事实上，基金会的运作远没有那么简单。它是一项具有高技术含量的工作，与一个公司的运营有异曲同工之妙，并更加追求长远的“回报”。

从40年代起，福特基金会就从未进行过任何形式的筹款，全部资金均是基金会的自有资产。福特基金会资产的快速积累，一方面得益于福特汽车股票的升值，在发展过程中，福特基金会选择将其中一部分出售；另外，由于没有来自捐款者的监督和压力，其在使用资金时，也有更大的空间；此外更重要的是，得益于美国法律环境对基金会投资活动的支持，基金会出售股票获得的收益不需要纳税，投资收益也均享受免税优惠。

如今的福特基金会，已从一个羸弱的地域性基金会，成长为全球最大的基金会之一。从25万美元到超过120亿美金，基金会的发展期间有两份重要报告，一份推动了福特基金会的独立，一份推动了大学捐赠基金的发展，这样的变革与创新，就像福特基金会对起步阶段的中国公益慈善行业的寄语，Open mind, keep trying and do your best。

与福特分家，源自一份行程25万英里的报告

14世纪-16世纪欧洲的文艺复兴，同样是一场财富领域的复兴运动，欧洲美弟奇家族（意大利名门望族）、富格尔家族（银行业与铜产业的垄断者）、罗斯柴尔德家族等纷纷开始设立家族基金会。

19世纪末，约翰·D·洛克菲勒在美国建立了自己的“石油帝国”，1901年，卡耐基也将自己的钢铁公司出售给摩根财团，收获4亿美元。

这时期繁荣的美国经济，一方面催生了大量富豪，另一方面，垄断造成的贫富分化引发社会动荡。1890年，美国出台《谢尔曼反托拉斯法》，彻底打破了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公司的垄断地位，使其分割成了几个小公司，并将石油的买卖分拨开来。

日益复杂的时局，使老洛克菲勒感到威胁。如何才能顺利保住财产又不祸及子孙，并能缓解社会对自己的偏见？他想到一个办法：建立一个机构负责管理自己的资产，使其能更好地帮助社会，并有效运作，而不是让钱静静躺在银行里。

从标准石油公司退休后的洛克菲勒，开始投身慈善事业，1913年，洛克菲勒基金会(Rockefeller Foundation)注册创立，它是美国最早的私人基金会，与卡耐基等共同开启了现代慈善基金会的新篇章。

1916年，美国遗产税首次被永久化和制度化，税率在1%（5万美元以上）-10%（遗产500万美元以上）之间，并自1917年开始，对慈善捐赠给予优惠扣除待遇。

1936年，老福特（亨利·福特）的长子埃兹尔·福特（Edsel Ford）捐资25万美元成立福特基金会。他们把大部分财产都划归给福特基金会，福特基金会获得福特公司88%的股份，2%的股份掌控在公司董事、管理层和雇员手中，剩下的10%股权掌握在福特家族手中。福特基金会成立，某种程度上讲，也是美国税法改革催生的结果。

为了掌握对福特的控股权，福特家族规定基金会旗下的股份不得附有投票权，而家族手中的10%股份则可以享有100%的投票权。

1945年，在亨利·福特的孙子亨利·福特二世成为基金会主席的时候，这个拥有巨额资产的基金会经过9年的发展，还仅是底特律一个地方的慈善组织，仅拥有亨利·福特医院和爱迪生研究院。

亨利·福特二世眼望着这笔巨大的财富应当发挥更大的作用，于是决定听从麻省理工学院院长、哈佛商学院院长的劝告，对全世界的慈善方面需求进行一次调查。

此时他遇到了法律出身的罗恩·盖瑟，那时的盖瑟正四处筹集资金，受军方委托，要将隶属于国防部的一所研究开发机构转为私人企业，即新兰德公司。

亨利·福特二世聘请盖瑟负责基金会的整改工作，第一步成立调查小组，出一份“美国人民认为基金会应如何把它的资金用于为公众利益服务”的调查报告，并建立起独立的盖瑟委员会。

从1948年秋，25万英里，1000多名专家，数千次采访，1950年，当盖瑟拿着《关于福特基金会的政策和规划的报告》出现在亨利·福特二世面前时，这份报告也成为福特基金会转型改制的开始。

这份报告被誉为“代表了今天美国最优秀的思想”“现代创造性的慈善事业最优秀的文件”，也被称为：福特基金会大宪章。

在基金会成立之初，福特汽车公司也是董事会成员之一，盖瑟委员会却一直认为，基金会应该独立，成为私人基金会。1950年，福特基金会开始由私人的家族基金会转型为一家专业基金会，并开始和福特汽车以及家族利益分离，成为一个致力于国际和平和改善人类福利的国际基金会。

独立与创新，高校教育基金、共同基金的推动者

1950年，具有国际声望的政治家保罗·霍夫曼（马歇尔计划的第一执行官）成为福特基金会的第三任主席。1951年，福特基金会成立了两个机构：“教育促进基金”和“成人教育基金”。1951到1953年的两年中，就拨款1亿美元。

1953年，由于政治原因，霍夫曼被辞退，盖瑟接手霍夫曼成为第4任基金主席，3年后，由于健康状况日益恶化，1956年盖瑟辞去主席职务，由纽约大学校长亨利·希尔德担任该职务。

在盖瑟主政期间，福特开始酝酿上市计划，福特与福特基金会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化。此前，福特的创始人亨利·福特是拒绝上市的，但是在亨利·福特（1947年去世）去世后，福特还是上市了。

1956年，福特在纽交所上市，这个彼时世界上最大的家族工业帝国变为一个公众公司。福特发行价64.50美元，共发行1020万股，总价约7亿多美元，吸收50万散户，首个交易日报收70美元。

通过陆续变卖所持有的福特公司1/5的股票，福特基金会不仅获得了可支配的643亿美元资金，更获得了真正独立永续运转的可能。在之后的数年里，基金会将大部分的福特股票出售，到1972年，仅剩下16%，到1973年，几乎全部售罄。

到1999年，福特家族实际拥有的股权比例只有5.8%。尽管只有5.8%的股权，但由于是A、B股，只要福特家族持有的B股股数大于6070万股，该家族在公司的投票权就是40%，牢牢掌握着福特公司的控制权。

福特上市后，福特基金会卖掉股票后的第一笔捐款就高达5亿多美金，相当于福特基金会自成立18年以来的全部捐赠总数的1.5倍，这5亿多美金中的一半捐给了全美615家私立文理科大学和学院，另一半分别捐给了3500家私立非盈利性医院和45家私立医科学校。

1965年，第六任基金会主席麦克乔治·邦迪一上台就宣布结束福特基金会谨小慎微的日子。他大笔调入基金会的收入来投资股市，希望通过股市运作成功来赚钱。

1969年，邦迪意识到高等教育成本在增加，而政府拨款却在减少，于是委托法律界、金融界和政策界人士，由福特基金会出资，研究如何更好地投资捐赠基金，从而帮助缓解办学成本问题。这是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研究项目，并在1969年出版了影响美国大学教育的《慈善基金的法律和领悟（The Law and the Lore of Endowment Funds）》。

该报告使人们不再囿于对捐赠基金过于保守的投资理念，推动了法律和政策的改革，使得公益资产的投资管理过程系统化和规范化，例如要求理事会制定支出政策和投资政策，鼓励理事会在实行监管的同时将具体投资业务外包给专业资产管理公司等。

福特基金会的工作为美国公益机构的转型，由墨守成规、谨小慎微走向结构清晰、现代专业、成为出色的投资者奠定了基础。

在对法律障碍和投资风险的担忧都化解的同时，共同基金也因此应运而生。福特基金向美国国会建议设立专门的非营利性资产管理机构来管理大学基金和其他慈善基金会的资产。

1971年，由福特基金会牵头，同其他机构共同捐资280万美元成立了“服务于非盈利机构的非盈利机构”——共同基金集团，美国共同基金集团的成立也是美国金融机构的又一次创新。共同基金会把客户的资产集中起来，选择投资经理，把集中的资产以基金的形式分配给这些经理，然后控制资金的分配，决定多少资金用来买股票、买债券、买对冲基金等。

建立之初，共同基金只为教育机构服务，始于大学基金，后来逐渐接收并管理所有非盈利机构的资产，包括富人或家族建立的私人基金会（独立基金会），由当地捐赠者资助的社区基金会，医院和慈善组织等。

在40年中，“共同基金”成立了四大下属公司，证券公司、资产管理公司（国内外证券投资）、资本公司（风险投资）和房地产公司（房地产投资）。截至2019年，共同基金为数百个慈善组织管理超过249亿美元资产。40年来，所有投资平均收益率为17%。

1976年，随着亨利·福特二世辞去董事会主席职位，从某种程度上说，福特基金会与最初的家族投资人解除了关系。

本金里隐藏的长青秘境：四象限投资法

在管理和发展基金会上，福特基金会的主席和董事们需要在遵守章程—保持“永续”的本金的基础上，通过投资不断获取资金来源。

从40年代起，福特基金会就从未进行过任何形式的筹款，全部资金均是基金会的自有资产。福特基金会资产的快速积累，一方面得益于福特汽车股票的升值，在发展过程中，福特基金会选择将其中一部分出售；另外，由于没有来自捐款者的监督和压力，其在使用资金时，也有更大的空间；此外更重要的是，得益于美国法律环境对基金会投资活动的支持，基金会出售股票获得的收益不需要纳税，投资收益也均享受免税优惠。

截止2020年4月，福特基金会的管理规模已从当初的25万美元增长至超120亿美元。

因兼顾慈善影响力和投资收益，福特基金会的投资可以归纳为“四象限”投资法。第一部分、最左侧为只考虑慈善影响力、不求任何投资回报的投资，即项目资助；第二部分、稍微偏右的是项目投资；第三部分、再偏右一点的是使命投资/影响力投资；最后一项是追求最高投资回报的本金直接投资，不考虑慈善目的。

在第二象限的项目投资上，项目投资虽然要计入每年所要花掉的5%（美国法律规定必须将资产的5%分配到公益事业中），但与第一象限的纯资助不同，福特基金会希望项目投资是可以补偿回来的。从1968年开始，福特基金会以债务资本、股权和担保形式投资了超6.3亿美元，来支持社会企业家和社区发展机构。同时，福特基金会的项目投资还催生了多个创新金融模式，最典型的就是，美国首个经济适用房房地产投资信托（REITs）。

第三象限的使命投资/影响力投资，是福特基金会在2017年才做出的决定，从当时的本金中拿出10亿美金用于使命相关投资，可弥合慈善影响力和投资回报的鸿沟，是一种新的投资模式，对象包括私募股权。

福特基金会通过此举希望寻求充分的财务回报（大约7-8％的回报水平）并产生重大社会影响。2020年，由美国富国银行和摩根斯坦利担任主承销，福特基金会发行了10亿美元债券，重点资助全球范围内受疫情冲击严重的公益机构。这也是福特基金会通过发行债券践行影响力投资的一种手段。

至于第四部分，追求最高投资回报的本金直接投资，1950年以后，福特基金会的投资组合不再局限于福特汽车的股票，而是越来越多样。

2007年金融危机前，福特基金会在股票的投资比例最大，占比超1/3，在2007年以后，一部分转入混合基金，另外，收益较高的另类投资和私募股权基金占比逐年增加。

而在风险投资方面，福特基金会也是先驱，是美国1970年代支持风险投资的首批机构之一。风险投资为福特基金会提供了进入高成长行业的机会，也有望获得较高的财务收益。

红杉资本就是很好的例子。1972年，福特基金会支持了曾先后在仙童半导体、美国国家半导体，后受邀（资本集团）创办风险投资机构的唐·瓦伦丁(Don Valentine,1932-2019)，并给予他500万美元，做了红杉的第一批LP。

而在2018年红杉与福特基金会的一场对话中，福特基金会副会长、首席投资官 Eric Doppstadt也曾提到，“很多人不了解的是，我们资金的来源完全是基金会的自有基金，实际上我们也不接受任何捐款。

福特基金会希望与有跨行业周期经验的基金合作，或者基金合伙人拥有跨周期投资经验。我们更关心十年期的整体投资回报，而非当季的业绩，这使我们有别于很多面临短期业绩压力的出资人。”

2021年2月18日，福特基金会还与比尔和梅琳达·盖茨基金等一起，向关注全球公共健康的风投基金Adjuvant Capital注资，该机构专注于加速医疗创新，以应对被忽视的公共卫生问题，如投向埃博拉、寨卡、黄热病等传染病的防治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