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的意思(不负韶华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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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纨的红楼梦曲,始终有另一种解读。那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李纨含辛茹苦抚养贾兰长大,贾兰科举高中,步步高升,出将入相,贾府中兴,李纨敕封诰命,无限风光,就在此时,贾兰暴病而亡,李纨空辛苦一生,空欢喜一场,老年丧子,人生之大痛,只留给他人茶余饭后谈笑之资!

「风语红楼627」李纨之《晚韶华》

就曲子本身的字面意义而言,这样的解读站得住脚。

这和贾兰出将入相,李纨敕封诰命却垂垂老矣命丧黄泉的解释相比似乎更具悲剧意味,讽刺更为辛辣。

“只这带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理解为李纨敕封诰命也抵消不了贾兰暴死的无常命运也说得通。

“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更像是指责李纨不积阴德给贾兰带来不祥。

“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腰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似乎是说贾兰出将入相而死期将至。

“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这样的结局也更像在嘲笑贾兰这样自私冷漠的高官的结局。

是的,这一切都解释得合情合理,甚至合理得不像是李纨的红楼梦曲,而是贾兰的红楼梦曲。这是唯一让我觉得别扭的地方。虽说李纨和贾兰的命运紧密相连,但也不至于主次颠倒吧?

文本解读,必须是完整的文本解读。

「风语红楼627」李纨之《晚韶华》

完整的李纨红楼梦曲的文本,是这样的:

【晚韶华】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锈帐鸳衾。只这带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腰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

我们知道,《红楼梦》章回题目和诗词标题通常都是点题的关键。但是,这另一种解读,偏偏忽略了曲目。

李纨这首曲子的标题是“晚韶华”。

这是百度词条的解释:

韶华,汉语词汇。就是指美好的时光,常指春光。一般在文章中多用作形容时光。

这样的解释无疑是准确的。

关于普鲁斯特小说《追忆似水流年》书名的翻译,翻译界曾经有过很有意思的探讨。有的版本译作《追忆似水年华》,文采似乎更为华丽绚烂,但也有一些翻译家和诗人指出,年华有主观赞美之意,不符合小说主旨,还是流年更为贴切,不褒不贬,真实而琐碎,所以后来的小说译本,人们更倾向于《追忆似水流年》。

「风语红楼627」李纨之《晚韶华》

李纨这首曲名《晚韶华》,意即李纨晚年的美好时光,这是小说本义。

如果是贾兰早死,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还谈什么晚韶华?应该是贾元春那首《恨无常》更为贴切吧?

李纨这首曲子,很明显,并没有命运无常的意思,只有她苦熬一辈子,成功了,却抵不过生命的自然衰老的意思。

这首曲子虽然有讽刺李纨之意,但也很明确的告诉我们,李纨苦尽甘来,贾兰登上高位,她晚年确实享受到了荣耀,这才是晚韶华。只是这荣耀很短暂,她已经是暮年之人,很快就要步入黄泉。

再者,李纨这首曲子,是和李纨判词相呼应的:

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判词第一句“桃李春风结子完”即点明了李纨贾兰母子的命运。

所谓“桃李春风结子”是指贾兰春风得意终成大器,结出累累果实。曹雪芹似乎担心这样表述还不明确,又用第二句““到头谁似一盆兰”明确“桃李春风结子“就是指贾兰中兴。

而第一句最关键一个”完“字。

一是谐音“纨“,和前面的“李”合起来,指李纨。

二是暗示李纨生命完结。贾兰做大官了,李纨生命就完结了。

所以李纨判词第一二句的意思很明确,贾兰出将入相,贾府中兴之日,就是李纨生命完结之时。

这两句判词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贾兰出将入相,正是春风得意生命力旺盛硕果累累之时,绝不会老态龙钟、昏惨惨黄泉路近。

综上所述,我以为,李纨红楼梦曲的解读,应该是这样:

「风语红楼627」李纨之《晚韶华》

“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锈帐鸳衾”是指李纨和贾珠短暂幸福的夫妻生活,这里也有个“美韶华”指李纨和贾珠的幸福生活,恰和“晚韶华”相对,不管是和丈夫贾珠的美满婚姻,还是儿子贾兰带来的无上荣耀,都是实实在在的,只是“去之何迅”,太短暂。这样美好的日子太短暂了,才是李纨的不幸。贾珠早夭,李纨守寡,过着枯槁死灰一般的日子。贾兰做大官了,李纨已经垂垂老矣,享受荣光的日子无多。丈夫的恩爱和儿子的荣耀,李纨都只享受到了一点点。

“只这带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是说李纨很幸运,即便找到了个好丈夫,过上了大少奶奶的日子,可是,却抵不过贾珠的性命无常,一病死了。这里的“无常性命”是指贾珠的死亡。

“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是说李纨作为寡母虽然也要积蓄钱财防止老来受贫,但也该适当做点好事,比如带领小姑子的时候作为嫂子也出点钱,不要一味的自私自利自保,贾府衰败时别光顾着自己,适当出点力,照看照看巧姐,为儿孙积点德,否则,即便贾兰将来出将入相,贾府中兴,也不过是又一轮的兴衰更替,迟早会有报应。

“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腰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前三句是说贾兰官越做越大,爵位越来越高,权势越来越大,而贾兰官越大,李纨也就越衰老,再怎么努力,逃不过生命的轮回。李纨晚年享受过短暂而美好的时光,却死期将至,大限已到。这里运用反差形成反讽。所谓“昏惨惨黄泉路近”,更有一种老态龙钟头脑昏聩的意味,形容衰老更为贴切,不像是指正值壮年的贾兰暴卒的状态。

“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这句话其实是诘问李纨,你不惜明哲保身含辛茹苦抚养贾兰长大,出将入相,又能怎样?“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不过是留下虚名,供人们茶余饭后说笑的谈资而已。这是与《好了歌》相呼应的,也是对李纨一生努力的质疑。这说明曹雪芹对所谓的贾兰中兴,持毫不留情的批判态度,不过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风语红楼627」李纨之《晚韶华》

所以,李纨之《晚韶华》,说的还是贾兰高位,贾府中兴之时,就是李纨将死之日。她的一生,年轻时有和贾珠的美韶华,晚年有和贾兰的晚韶华,只是这种美好太过短暂,只是匆匆一瞬,和她一生槁木死灰一般的痛苦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李纨依然是薄命之人!这里面既有批判,也有哀婉。

编辑 / 配图:李明劼

风之子:原名李明劼,《红楼梦》研究者,新浪红学名博。大学时代即发表文学论文二十余万字。著有《风语红楼1风之子解读红楼梦》、《风语红楼2香尘逝》、《风语红楼3梦流年》、《风语红楼4大厦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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