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杜聿明)

1959年12月的一天,北京长安街上刮着刺骨的寒风,一位穿着中山装样式夹棉衣、头发花白的老人,冷得不时缩一下肩膀,在长安街上小步走着。

他的姿势很奇怪,三步一回头,东张西望,脸上表情略显诡异,似乎在找一个什么人。尤其到拐弯的时候,还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似乎生怕后面跟他的人跟不上来。

这幕情景,活像旧社会特务们接头。

杜(杜聿明)

在新中国的阳光下,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情景?难道是敌特分子潜入北京,在这里打探情报?

这位行迹略显古怪的老人——其实也不算太老,当时他才55岁,以现在的标准看还不到退休年龄,称作中年人更合适——说出来名字那是无人不知。

年岁稍长的人都没忘,毛主席在11年前曾发布过一篇《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在广播上全文播过。

这位行迹奇怪的中年老男人,正是毛主席这篇文章中的主角:杜聿明。

杜聿明此时的身份,已不是当年国民党军徐州“剿总”副司令兼前进指挥部主任,他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没有职务,没有单位。

距离上次以自由身份在北京街头闲逛,已经过去了11年多。

既然是自由身份了,为何逛一逛北京长安街,看一看天安门广场,还这么神神秘秘呢?据杜聿明的好朋友沈醉说,杜聿明是在看有没有人跟踪监视他。

他被特赦后,有一段时间一直神神叨叨的,认为共产党不可能完全放了他,而是有条件地自由行动。所以他第一次上街时,没有发现跟踪的,心里结了老大一个疑团,共产党这是在弄什么玄虚?

不过杜聿明大出意料,他连续在北京城逛了好几天,也一直没发现任何人跟踪。杜聿明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共产党承诺的特赦、恢复自由身份、和其他共和国民享受一样的生活,都是真的。

杜聿明的双眼,不禁流下两行热泪。心里那颗仇恨的种子,终于冰消瓦解了。

一、杜聿明的“慢性自杀”

有人不免要说,新中国对杜聿明不歧视、不折辱,好端端地改造,怎么还让他种下仇恨的种子?仇从何而来呢?

要说从何而来,杜聿明自己的固执是主要原因。

1949年1月10日,淮海战役大局已定,杜聿明所率三十万人马被大部歼灭,杜本人被华东野战军生俘。

时任华野司令员兼政委陈毅,听说俘虏了杜聿明,点名要和他见见面,谈一谈。杜聿明坚决不肯,先以手枪自杀未遂,继之又用砖头猛击头部,当场昏倒。解放军军医赶紧救治,等恢复了清醒,杜聿明一直不发一言。

自那时起,杜聿明心里就种下一颗抗拒的种子,共军抓他这种级别的高官大将,肯定会想尽办法利用之,要么劝降后作为政治旗帜,招降国民党将军;要么显而戮之,报复国民党军历年来犯下的罪孽。

进入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后,杜聿明与其他国民党战犯一样,进行思想改造。人民政府对这些战犯很宽大,好吃好喝好住,比监狱里的囚犯待遇好得多。只不过,战犯们被要求强制进行理论学习,接受共产主义思想教育。

杜聿明起初被人称作“花岗岩脑袋”,意思是思想很顽固,不愿接受改造。

每次组织集体学习,战犯们进行体会交流,杜聿明都不怎么说话。

他自杀未遂,进了功德林后更没有条件自杀,索性打起了慢性自杀的算盘。

何为慢性自杀?说白了就是得了病不治,他在战争年代就已得了一身病,1947年肾病恶化,还切除了一只肾。另外还有肺结核和胃溃疡,情况都很严重。(防抄袭标记,本文首发于头条号:有历史)

刚进功德林时,管理干部叫战犯们上报自己的健康状况,尤其是所患病症。杜聿明概不上报,但管理所对战犯们进行了健康体检,三种病都一一查了出来,还都对症进行治疗。

更令杜聿明吃惊的是,管理干部还发现了他另一项疾病:脊椎结核。原来有一次洗澡,因为身体较弱,有一个管理干部陪他一块洗。洗完出来,发现他走路腰挺不直。

管理所感觉不太正常,赶紧送去检查,结果查出来脊柱结核。

这种病除了打针吃药,还要对脊柱进行物理矫正。根据医生的建议,管理所依着杜聿明的身材,做了一个石膏模型,让他天天躺在上面睡觉。

沈醉刚从重庆战犯管理所押到北京,见到杜聿明晚上这样睡觉,他是老牌特务出身,惯用残忍手段折磨犯人,还以为这是管理所发明的什么酷刑。后来一问,才知道是矫正身体。

不过杜聿明对这一套仍不感冒,他对沈醉时时流露出不想苟活下去,很苦恼。可是慢性自杀的计划,又让共产党的好心给停掉了,思想上毫无出路。

杜(杜聿明)

有一次,杜聿明正和沈醉闲聊,突然看见王耀武和宋希濂。杜聿明拿手指指两人,问沈醉知不知道他两人的事。

沈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王耀武和宋希濂,国民党军中谁不知道他两个人,当年都是统兵十多万的兵团司令。

杜聿明说,这两个人都不一般。王耀武当年在江西捉了共产党的高官方志敏,宋希濂在福建抓了瞿秋白。当年这两个共党高官,也不是抓来就杀的。蒋介石一开始也是好吃好喝好伺候,要王耀武和宋希濂劝他们投降,结果一再劝降不成,就拉去枪毙了。

沈醉悚然一惊,他明白杜聿明接下来要说什么,怕管理干部听见,赶忙堵住杜聿明的嘴。

杜聿明却笑了笑,说没事,这里言论自由。他又问沈醉,如果共产党来问你投降不投降,你怎么办?如果投降了,你也能当一个洪承畴,带着解放军去平台湾、抓蒋介石。

沈醉不置可否。杜聿明却表了态,如果叫我投降,我自然不降,只好像方志敏和瞿秋白一样,由他们杀吧。

二、高情商的杜聿明

为什么杜聿明如此顽固,要如此效忠于蒋介石呢?

笔者试想,除了他脑袋里残存的封建愚忠思想,还在于他的高情商。

论及国民党大员,杜聿明智商、情商双双高超是出了名的。

黄埔一期生中,第一个当上方面军指挥官的是胡宗南,第二个就是杜聿明。但谁都知道,胡宗南的地位不光靠能力,与蒋介石的同乡关系起了很作用。杜聿明却全靠过人的军事指挥能力,获得蒋介石及一众国民党大佬的认可。(防抄袭标记,本文首发于头条号:有历史。)

这方面的事情,读者朋友们大概都知道,兹不赘言,我们详细说一说杜聿明的高情商。

杜聿明很善于处理人际关系。

军统首脑戴笠在国民党中自成一系,势力扩张很快,引起众多派系不满。土木系大佬陈诚与戴笠早有不和,双方互相不理不睬,土木系大将黄维对军统中人很不满,鄙视形于颜色。

杜聿明却和戴笠保持着微妙的亲近感,大面上虽不敢过于靠近,私底下却有着极好的关系。

抗战中有一次军统的物资积压在云南昆明,由于战事频繁,没有车辆运送。戴笠跟杜聿明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派沈醉带着条子去昆明防守总司令部见杜聿明,杜聿明满口应承,派出军车帮军统运物资。

杜(杜聿明)

戴笠这个人风评很不好,不仅气焰嚣张,不把带兵的大将看在眼里。还一度想扩大派系力量,从特务圈超出来,在军队中掌握一定力量。军中大佬之所以讨厌戴笠,重要原因也在于此。

杜聿明身为青年才俊、军界将来的大佬,理应和军中大将一样的态度,为什么与众不同,和戴笠保持这么好的关系呢?毕竟两人一无同乡之谊,二无同学之好。

想来是杜聿明眼光长远,不以为人处世方式而臧否人物,反正你又没来难为我,更没有动我手下的军队,何苦跟你致气呢?

世人陷入麻烦的人际关系,原因大多在于是非之际过于清楚,非黑即白,结果往往把自己搞得很累。像杜聿明这般看得明白也做得明白的人不多。

还有一件小事,也能看出杜聿明过人的人格魅力。

沈醉在云南办事,住在杜聿明的别墅里。杜聿明和夫人曹秀清设酒宴款待。按说杜聿明官阶高,已经是中将,沈醉只是少将,杜聿明却与他平等论交。

宴席上杜聿明一再劝他抽烟喝酒,杜聿明和曹秀清都抽烟,开宴之前,先狠狠抽了一顿,弄得房间里烟雾缭绕。

沈醉不抽烟不喝酒不玩女人,生活习惯一向很好。杜聿明劝他说:“烟酒烟酒,两样都有。不烟不酒,不够朋友。”

沈醉听了哈哈大笑,这么一位统领十万大军的大将军,居然如此平易近人,一下子拉近了感情距离。

沈醉说不抽烟。杜聿明又劝他喝两杯,拿出他最喜欢喝的云南杨林肥酒。沈醉托词说,我入了“礼教”,不能破戒。礼教就是在理会,清末流传下来的秘密民间宗教,标志性特点是不许抽烟(鸦片)喝酒说谎害人等等。

杜聿明听罢一笑,你老弟还有这个爱好,那我岂能强人所难。不能喝酒,菜总能吃吧。说完不停地给沈醉夹菜。然后又神秘地说,你肚子里的东西,该藏的须藏着,不须藏的,也讲出来给我们听听。

杜聿明这番话,说中了沈醉的心事。

沈醉所谓的入礼教只不过是个借口,他生性谨慎,多年以来干的都是情报、刺杀等见不得光的事,生怕醉酒误事,便暗中打定主意再不饮酒。凡是应酬场合有人劝酒,就说入了礼教,不能破戒。

杜聿明先前与沈醉没有什么来往,谁知一眼就看破了沈醉的心机,还能恰到好处地看破而不说破,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感情。

人生于世,难得一二知己。沈醉从此把杜聿明当成知己,后来还认了杜聿明夫人曹秀清为表姐。

杜(杜聿明)

智商高者,善于掌握规律看透世事。

情商高者,善于揣摩人心能做成事。

二者结合,如杜聿明者,乃是人中之人,寻常人很难驾驭得住他。若不是走错了路,被蒋校长领导,人生境界绝不止于此。

功德林里最难改造的,就是这种智商与情商并存的人。

入了功德林,成了待改造的战犯,杜聿明反而卸下了包袱,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来应对中共对他的改造。

你不管用什么理论灌输我,我总有自己的一套东西应对。

你不管用什么硬的软的、放恩示威,我都能看破你的本质。

你要杀,由你杀。

你要关,那就关。

三、杜聿明稀里糊涂地出了狱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直鼓着劲和共产党对抗的杜聿明,却意外地因为两个铜板破了防。

这个话头,要从杜聿明治病说起。杜聿明的四种病,肾病、胃溃疡都是需要静养的病,养了一段时间,也就好了。肺结核治了一段时间,也差不多稳定了。

唯有脊椎结核最难治,因为缺乏特效药,当时国内没有这种药,以往都是美国进口。管理所弄不到药,请示了周总理,获批后想办法从香港、澳门进口了一批药。杜聿明了解了这些事,对管理所很感激。他与管理干部聊起来,问道:“这么大费周折,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谁料管理干部只是哈哈一笑,比着两个手指说:“也就两个铜板。”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杜聿明一怔,突然眼泪流了出来。

怎么回事?

原来杜聿明想起了当年落魄时的事。

那还是1931年12月,蒋介石第二次下野,时任团长的杜聿明受连累也被罢职,在杭州闲居。杜聿明不搞贪污纳贿,没积攒多少家底,闲居后没了经济来源,在杭州只能靠黄埔同学会每月接济一点点生活费度日,杜聿明过得相当憋屈。

有一天领着三岁的女儿杜致礼在西湖边闲走,碰见一个卖油炸臭豆腐的,小致礼缠着父亲要买一块吃。杜聿明翻遍口袋,只有一个铜板,可是一块臭豆腐要两个铜板。杜聿明没有一点办法,拉着女儿要走,女儿急得哇哇大哭。

杜(杜聿明)

长大后的杜致礼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此时又听见两个铜板,真是伤感。

情商高的人容易想的多,于细微处能体会到常人不能体会到的事。

杜聿明自认是个顽固分子,是共产党劝而不得的奇货,这样抵抗下去,共产党早该烦了、杀了。就算不杀,把你扔到监狱里,任你待着去,谁耐烦给你看病?而且是辗转几道弯,到美国花大价钱进口好药。

试问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亲人,谁能这么受着你的冷脸,还一直耐心细致地照顾你?

即使当年蒋校长,也没有这样过吧。自己身上这几样病,哪样不是在国民党时留下的,又有哪个长官叮嘱过自己去彻底休养一下。

还有一件事,让杜聿明深受触动。

战犯们在监狱里完成力所能及的劳动后,还有一项任务,撰写历史资料。

许多人都不敢写。

沈醉、文强、徐远举等大特务头子都不敢写,一写就是一笔笔血债,死在他们手下的中共党员有多少?他们自己可能都数不清了。

杜聿明还好办一点,他只在1932年时进攻过鄂豫皖苏区,其他时间没有打过红军、八路和新四军。那时候打共军都是以强欺弱,不光彩。后来内战与林彪、粟裕对垒,正大光明,各为其主,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杜聿明很快写了出来。

写完上交,管理所的李科长看完后,叫他到办公室谈一谈。杜聿明忐忑不安,怕写错了什么挨批评(大家看到这里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些许变化,杜聿明也会不安,大概是教育改造潜移默化有了效果)。

去了一趟回来,他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表情肃穆,不住地深呼吸,仿佛遇到了什么不能自抑的事。

沈醉和他同屋,连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杜聿明两眼放着光说:“他们叫我写昆仑关战役的事,叫我补全。”

原来杜聿明写回忆材料,其他都写的很详细,唯独昆仑关战役消灭日军第五师团第十二旅团这场辉煌的胜利,只是廖廖几笔带过。

李科长问他为什么不写,杜聿明嘴上说这没什么,心里却想的是,我为国民党立下的功劳,怎么敢写在这里。

李科长看破了他的心思,说抗日之功,是为全中国、为中华民族立的功,不是给他蒋某人打的,不必有心理负担,尽管写出来。

杜聿明深受感动。这件事是他人生中最值得铭记的大事,也是中国抗战史值得铭记的大事,共产党是非分明,是国民党和蒋校长绝对没法比的。

一件又一件事,管理所这座狭小的空间,却让杜聿明看到了中共最广阔的胸襟。他那颗顽固的心,也开始有所松动。

1958年,战犯们到秦城监狱农场进行改造劳动。杜聿明和几个战犯一起研究怎么种好葡萄。

杜(杜聿明)

杜聿明虽然思想上抵抗改造,拒绝所谓的“投降”,但他智商很高,做事又认真,做什么事都做得有模有样。

在杜聿明主持之下,几位黄埔校友一起种了几棵,结果因为方法不当全死了。杜聿明很心痛,主动写了份检讨交给管理干部,说自己不懂装懂,导致浪费,态度极为谦虚。

后来经过潜心学习请教,杜聿明种的葡萄全都长了出来,他也掌握了很多技巧,附近种地的农民都来向他请教,一口一个师傅的叫。杜聿明自十来岁离开陕西农村老家,就再没碰过农活,此时被几个老农这么一叫,非常有成就感。

到了秋天,葡萄结出了果,杜聿明心里很快活,马上就能吃到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葡萄。谁知一天晚上风雨大作,刮得外面的树忽忽作响。葡萄挂枝时最怕大风雨,杜聿明晚上急得睡不着觉,要出去看看葡萄。管理干部怕他淋了雨引发旧病,坚决阻止他去。

第二天雨停了一看,一片狼藉,葡萄果全没了。杜聿明一看,欲哭无泪,别提多丧气了。管理干部走过来安慰,说没事,来年再种。杜聿明叹了一会儿气,边走边说:“我算是明白,江西的老百姓为什么宁可被打死,也要跟着你们当红军。农民种了地,收成却被地主老财剥削走,国民党政府根本保护不了他们,反而和地主老财一个鼻孔出气。红军却是为他们撑腰的,谁为了老百姓,谁害老百姓,这都是明摆着的事。”

管理干部笑道:“你能明白这样的道理真是再好不过,这比收获一万斤葡萄都有意义的多。”

就这么一天天地改造下去,杜聿明心中的壁垒无形中消解了,无论参加学习,谈体会,还是写材料反思国民党的败因,都表现的非常主动。

1959年12月4日,人民政府宣布对在押战犯进行特赦。

功德林关押的战犯,第一批特赦了10个人。

分别是:

杜聿明(被俘前系国民党徐州“剿总”中将副司令)

宋希濂(被俘前系国民党华中“剿总”副司令兼14兵团中将司令)

郑庭笈(被俘前系国民党军四十九军中将军长)

周振强(被俘前系国民党浙西师管区中将司令兼金华城防指挥)

邱行湘(被俘前系国民党军整编206师中将师长)

王耀武(被俘前系国民党山东省主席、二绥区中将司令)

杨伯涛(被俘前系国民党第十八军中将军长)

曾扩情(被俘前系国民党立委、中将军衔)

陈长捷(被俘前系国民党天津警备司令、中将军衔)

卢浚泉(被俘前系国民党第六兵团中将司令)

杜聿明听到法院干部宣读到自己的名字,厚厚的眼镜片下,流出两行泪……

四、新生

一开始,杜聿明等人都不太相信,他们真的获得了自由。

杜(杜聿明)

杜聿明在北京没有家,家人都在海外,于是政府安排他暂时住在一家旅馆。

为了帮助他们回归社会,北京市派了民政局工作人员殷兆玉也住在旅馆,负责给他们充当联系人。

杜聿明小心地询问他们,能不能出去看看。得到的答复是,你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去哪里是你们的自由,随便。

即使是这样,杜聿明仍然小心谨慎。他出了旅馆,第一站就是去天安门广场。

天安门广场他去过,前几年新中国搞国庆阅兵,功德林战犯管理所也挑了部分战犯观礼。然而那时他是战犯,是以失败者的心态,去看战胜他们的解放军。

此时已恢复自由之身,再去看看,感觉不一样。

只是太久没有自由地行走在大街上,他总觉得,身后肯定跟着公安人员,监视他到底有没有乱跑。

他三步一回头,左看右看,始终没有见到任何像是跟踪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去中山公园、北海等地游玩了好几天,同样没有发现跟踪,他才真的放下心来,好像真的自由了。

入狱10年,改造10年,看着北京街头人来人往,晚上胡同里冒出阵阵炊烟,间或有狗叫一两声,这种安静祥和的情景令人无比心安。而10多年前,那时他是官高位尊的国民党中将,躺在北京阜内医院时,耳中听的是战车轰隆、城外枪炮不断,心里忧的是国民党军败报相闻、前途未卜。

人世浮沉,舛挫一至如斯!

人民政府对特赦后的原国民党战犯,绝不干涉其去留问题。他们的亲朋好友故旧受某蒋介石之托,不断向他们抛出诱惑,企图让他们去台湾。杜聿明的儿女们和妻子曹秀清当年都随败军去了台湾。

杜聿明此时虽一人独居北京,犹如羁旅之人,却拒绝了台湾的诱惑,坚决与中共、与人民政府站在一边。

1960年11月底,人民政府发布了第二特赦命令,杜聿明的小友沈醉也被特赦了。

沈醉来探望杜聿明,见面第一句,别的没问,急切地拉着杜聿明的手说:“你被特赦时,他们有没有问你,投不投降?”

杜聿明一听,哈哈一笑:“难道问你了?”

沈醉也是一笑,终于放下了心中一个疑惑。

杜聿明指着自己的脑袋,又指指沈醉的脑袋:“这里,不是老早就投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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