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敬仰犹如滔滔江水意思(形容江水连绵不绝的句子)

我对你敬仰犹如滔滔江水意思(形容江水连绵不绝的句子)

奶奶灰乐队由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法官朱嵘(左)和赵俊(右)组成。 (受访者供图/图)

组建乐队走红以后,法官赵俊有些困扰。他到基层法院出差,总有人亲切地喊“赵法官,我听过你的歌”“赵法官,你的小说我看了”。赵俊点头微笑,感谢对方的喜欢。但心里头忍不住琢磨,赵法官应该是哪件案子办得让人心悦诚服,讨教一二;赵法官应该写了哪个判例总结,总结得很好。

赵俊在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任审判员,要说判案,他是专业的。2018年回归审判庭以来,他每年审结的案件量在全庭前列,2021年审结近300件。同事评价他,“办案的精准度和拿捏度很到位”。

只是他的“跨界”太突出,网名“桂公梓”更知名。他写过“80后法官笔记”小说《决不妥协》,短篇小说《金陵十二区》拿到中国科幻银河奖、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个人公号上的文章也很受欢迎,经常成为法律圈热点。两相比较,主职工作倒显得“拖了后腿”。

他觉着搭档朱嵘没有这样的困扰。朱嵘和他是一个大院的,在江苏高院工作22年,从书记员到庭长。2020年朱嵘获评江苏省最美法官,“他的办案能力是得到公认的。”赵俊说。

两人在2018年组了个乐队叫“奶奶灰”,赵俊作词,朱嵘作曲。奶奶灰的成名曲《宁海路75号》以法院生活为题材,用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的门牌号命名。他们把组合的演唱风格定位为“机关民谣”。

机关民谣意外地受欢迎,法律圈内人觉得写出了自己的心声。后来,他们陆续给女干警、法院书记员、社区防疫工作者写歌,说的都是身边的日常。2021年11月,“奶奶灰”乐队再出新歌《宜怀念》,追忆离世的法官们。

“奶奶灰”出道

那一年的那一天,来到这门前

满地的梧桐叶,初来乍到的秋天

穿制服的小姐姐,漂亮得不明显

你说梦想定会实现,在未来的某一天

——《宁海路75号》

朱嵘与赵俊经常搭档接受采访,两人在一块,能说出相声的味道来。

朱嵘44岁,却拥有一头奶奶灰的头发,看起来严肃正派,负责说些一本正经的话;八零后赵俊要壮硕许多,浓眉小眼,在“捧哏”的位置上得心应手,“乐队从头到尾就我们两个人,他是队长,我是副队长”。

朱嵘在江苏高院的执行裁判庭当庭长,日常的工作是办理各类涉及执行的诉讼,同时要应对各种“老赖”,还有对下级法院指导和监督的工作。

赵俊在民事审判庭第六庭,天天跟土地、房子打交道,处理建设工程纠纷、房屋租赁买卖等案件,“算是专业化程度、难度都比较高的条线”。

如同外科医生与内科医生之别,法院里也是隔行如隔山。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彼此认识,但无过多交流。更多碰头机会在下班后的人工草坪上。两人都是法院足球队成员,固定每周三下午6点约在一处楼顶的五人制小型足球场,酣战两小时,才欣然散去。

在赵俊的描述里,是他拉着朱嵘“勇敢跨界”。

2017年,在江苏高院内部的春节联欢晚会上,大院里传闻已久的文艺青年朱嵘上台表演,抱着吉他,自弹自唱《从前慢》。那声音清澈透亮,带有少年气质。场下的观众不过瘾,又鼓动着再来一首《同桌的你》。

当天赵俊是主持人,在他的公众号文章里,他用一贯夸张的语言风格称自己“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赵俊散场后便找到朱嵘,要为这把声音写首歌。

朱嵘没有太当真,随口说“行啊,你先把歌词写出来”。他在大学时代曾组过乐队,留过长发,但二十多年过去,现在是标准的寸头,更接近于埋首案卷堆、不苟言笑的形象。

没想到几个月后,赵俊真写出来《宁海路75号》。“写给所有的法院人,所有的法律人,乃至所有在机关大院奉献过芳华,燃烧过青春,追逐过理想的人们。”

歌词全文612个字,朱嵘嫌长,但觉得写得真好:“没想到有人会去写自己的工作生活,写自己身边的人,挺出人意料的。”

他将歌词打印出来,放在车上,没事多看两眼。某天等红绿灯的路口,看到“世界很大,我们很小,谁年少不向往天涯海角”的歌词,灵感来了。朱嵘在路边停下车,哼出曲调。他不会记谱,只能反复哼唱,录下来,再配上吉他和弦。

故事到这里仍是两个人的自娱自乐。直到江苏高院新闻办听到了这首歌,支持他们去录音棚录音,并为歌曲制作了MV,推送在官方微信公众号上。于是,乐队就这样正式出道了。

“奶奶灰”的名字是赵俊取的,命名依据有三:朱嵘的头发是“奶奶灰”;赵俊最喜欢的宠物狗,毛色是“奶奶灰”;最后,那年法院新发的夏季制服,颜色是“奶奶灰”。朱嵘不置可否,只觉得不太正经。但等到宣传铺天盖地的时候,也就接受了。

“法院也是机关,机关亦是江湖”

时间好像一转眼,故事走了这么远

从庭间到案卷,生活只剩这么点

渐退的发际线,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问我还是不是,当初的文艺小青年

——《宁海路75号》

1999年,朱嵘大学毕业后来到江苏高院。此前大学四年里,学业压力、就业压力不大,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纯粹简单。朱嵘的日常是弹琴、写歌、踢球,到学校广播台,日子是“浪漫”的,富有理想主义的。

师兄毕业那一年,他们一块留起了头发,不是很长,刚刚及肩。“因为当时就知道自己毕业以后要进政法机关了,觉得这辈子不可能再留长头发了”,既然以后没机会,在那之前总得体验一下长发的自由。

2001年,朱嵘被下派到常熟市的基层法院锻炼。法庭在农村,白天办案,晚上睡在办公室。乡下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生活枯燥,朱嵘还把吉他带过去,晚上会弹一下。

那段时间工作条件艰苦。朱嵘跟着庭长下乡办案,开的是边三轮摩托车,朱嵘就坐在旁边那个斗里,满脸满身都是土。办的案子现在看来也很小,几千块的借款,各种邻里纠纷等等,需要现场去查证、调解。

基层法庭法官对朱嵘的影响很大,包括他们办案的态度,怎么跟当事人打交道,怎样给形形色色的人调解纠纷。“可能我们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一天都调解不来。他们进去说几句话,双方都能接受,就调解下来了。”

赵俊也有过类似经历。2008年他刚进宁海路75号大院,在审监庭当书记员兼法官助理。审判长姓桂,五十多岁,风趣幽默。赵俊跟着他出去办事的时候,总听着桂法官自我介绍“免贵姓桂”。

桂法官对当事人很有耐心,不管怎么样都不暴躁。他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办案不教条,专业过硬,每次有什么不懂的都去问他。“这些老法官特别值得敬佩,当他们走了之后,其实是蛮值得怀念的,因为后一代人风格和他们那一代人其实就不太一样”。

但那段时间,赵俊每天处理大量信访案件,见到许多依法判决的案件当事人,通过上访、闹访,拿到更多补偿。他对法律的美好想象遭遇现实冲击,他曾形容“像清水滴进了油锅,嘈杂翻腾得令人心绪不宁”。

法院信访接待室门口常常围着许多上访的老头老太太,法院里的人经过,有时会被缠住问各种问题。刚开始时,赵俊都会耐心指路,甚至绕个大圈,带着他们到立案庭门口。后来,他也绕开走。“耐心总会被消磨的,特别是当你发现其中大部分人只是自己对问题没有想清楚,个别人甚至是把申诉当成一种牟利手段之后”。

赵俊后来在书里写,那是一段中国司法的特殊历史时期,自己对许多司法政策有“腹诽”,有抑制不住的“吐槽欲”,在BBS论坛上源源不断地更新文章。这是他第一本小说《决不妥协》的由来,他在其中虚构法官身份,串联各种大案,表达态度。

2010年小说正式出版时,最高人民法院一位熟悉的前辈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法院也是机关,机关亦是江湖。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我后来就不太跟人吵架了”

那些既得利益的现实主义

把人变成碌碌奔忙的小小蚂蚁

我怀揣着我的理想

尽管它让我离群彷徨

——《相对论》

那句“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劝诫很快破了。翻看赵俊在2015年前后的文章,可以看到他在成都男司机暴打女司机事件、南京虐童案等热点事件都发声表态,反对将法官置于公众对立面。同时呼吁关注司法改革中的书记员、法官离职潮问题。为此,赵俊也常常陷入争论中。

“粉丝”夏巍是在2014年认识赵俊的。那时,他在常熟市担任大学生村官,也在经历体制的锤炼,感到不适。读着赵俊的文章,他觉得“有趣”,法律竟也能如此通俗易懂。他认为赵俊为人正义,有趣,写出来的文章“不是隔靴搔痒”,而是有所体会。受赵俊影响,夏巍后来也修读法律,从事法律工作。

“人的想法其实是会不断改变的。”赵俊说,2011年他调到研究室工作之后,思路开拓了许多,得以了解整个政法系统的运行模式,理解改革为何这样进行。2015年后,他更柔和了,“我后来就不太跟人吵架了,争论其实没有意义。”“如果哪句话说错了,不仅是对自己不利,对整个法院的形象也不好”。

但离职的念头还是有过好几回。最近一次,他已经跟朱嵘告别“我打算走啦,但奶奶灰还在”。朱嵘不评价“辞职”好不好,只是叮嘱赵俊,想好了再走。这一想,又是两年多。

夏巍能感觉出来,赵俊还是很喜欢做法官带来的成就感,“手握利刃,但不伤害别人”。法院外的“诱惑”不少,赵俊来来去去还是留在了法院。

朱嵘鲜有离职念头。“我可能一直是理科生思维,选择一个专业的方向,就一直研究,成为一个专家型的人。”朱嵘说,这谈不上“坚持”“信仰”之类的词,他只是喜欢稳定的环境,可以安心专注地做一件事情。

老朋友康林从未听过朱嵘抱怨工作。倒是这些年随着岗位职责增加,朱嵘是几个好友中变化最大的,“头发发白了”。

“我们的性格其实有很大的差异。”赵俊说,这种差异最大的体现是做一件事的态度。朱嵘喜欢把一件事做到极致,而赵俊在做好本职之外,更愿意付出精力去尝试各种事情,不求样样精通,浅尝辄止就很快乐。“我觉得这样更丰富,可以让我感到有趣而不枯燥”。

“不要把法官当做一块木头”

赵不烦,你烦不烦

世界太复杂,老爸也不算明白

赵不烦,你不要烦

永远像现在,爱笑的小孩

——《赵不烦》

朱嵘较赵俊年长六岁,对自己所跨越的边界更为谨慎,“跨得小心翼翼的。”赵俊笑说。起初朱嵘在台上稳如木桩,肢体僵硬,赵俊则动作过多,两人常常笑场;面对诸多媒体采访、表演邀约,朱嵘也担心“不务正业”。

朱嵘解释,他此前认可“判决之外,法官无言”的说法——你要表达的观点就在你的判决书里,除此之外,法官不应该过多地出现在媒体聚光灯下。

但慢慢地,他发现通过宣传可以改变大众的一些固有的、不准确的看法,比如法官都有灰色收入。“如果你能通过一个正面的方式,把这种印象往回校正一点,也是个很有意义的事情。”

好友康林在江苏常州市天宁区法院任职,与朱嵘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常常被动地接受社会的评价,不会主动做什么。这种主动不是要你去解释辩驳,而可以通过像奶奶灰这样外围的各方面的展示。”“不要把法官当做一块木头,就是死气沉沉地待在那边,不是这样。”

近年来,随着“法院文化”不断被倡导,法院内部也期待向公众呈现更为丰富而生动的法官形象。

后来,赵俊眼见着朱嵘跨得越来越顺,上台前会要求化妆,还能自己设计动作了:“赵俊一会儿唱那句的时候,我把手往上一挥,你就看我的手。”

最“夸张”的一次出现在《整卷少女》。那是一首为法院的法官助理写的歌,风格轻快,法院新闻办希望赵俊和朱嵘在MV里露脸。原来给朱嵘设计的形象为穿着制服的法官,形象端正,准备拍摄时他才知道,需要饰演街头的剃头阿伯,而赵俊则是新潮的Tony老师(发型师)——“领导说增加点击率。”

朱嵘倒不抗拒,还特意到超市买了老头衫,提前剪好头发,对于剃头阿伯在镜头中该有的形象做了充分考虑。MV出来以后,大家最记得的还是赵俊奔放的形象,书记员杨贝贝说,当时同事见着他就笑,“你别做法官了,Tony老师挺适合的。”

杨贝贝在工作中与赵俊、朱嵘都合作过,形容他们“工作严谨”,而乐队提供了一个机会让他们展示才艺。“既表达自己,又给法院、法官增光添彩。”夏巍评价。

这种表达不是毫无限制、全然自由的。奶奶灰出品的第二首歌《给妳》,写给法院执行条线的女干警,最初算是“一篇领导随口布置的命题作文”。后来的《整卷少女》《第十四天》《宜怀念》等歌曲其实都属于“命题作文”,风格或轻快或严肃,主题或宏大或聚焦都是有要求的。

两人更喜欢把音乐当做生活乐趣。2020年3月,赵俊自称在“老来得子”的年纪迎来女儿诞生,特别取名“赵不烦”,意为不烦世事,安静欢喜。朋友们笑他,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于是,一个闲来无事的晚上,朱嵘用吉他弹唱出一段旋律,调侃道:“我的名字叫赵不烦,这个名字我一点也不喜欢,我的老爸他竟然是个法官,我猜他的脑袋或许有点混乱。”

赵俊乐了,回复说“除了歌词不太恰当以外,歌还是很好听的”。于是这段小调衍生出一曲《赵不烦》。

“让倒下的同仁不仅是英模”

譬如一首诗丢了下半阕

不及与人言就被迫写下了句点

譬如一场梦醒来才惊觉

道别的续篇是另一场道别

——《宜怀念》

《宜怀念》是奶奶灰所有曲目中最为沉重的。2021年1月12日,湖南高院的法官周春梅由于拒绝为同乡“打招呼”,被刺杀离世。得知消息时,奶奶灰正和湖南高院的虹乐队一起在北京录节目。周春梅是虹乐队其中几个成员的庭长,工作关系亲近。

“听到消息,虹乐队的几个姑娘哭成一团。”朱嵘说,那晚他们聚在酒店的房间,气氛凝重。通过虹乐队成员的讲述,他们大致拼凑出周春梅的形象——一个和蔼、正直的普通人。“你会觉得她和我们没有明显的界限,是和我们身边人没什么不同的大姐。”赵俊形容。

当晚,赵俊和朱嵘就商量着,要为周春梅写首歌。但提笔却很难,“太沉重,我很难驾驭。”赵俊说。直到最高法院提出,希望奶奶灰乐队写首歌纪念周春梅。

朱嵘问,能不能把他的师兄戴宜也写进歌里。戴宜在苏州工业园区法院工作,2020年6月病逝,时年44岁。朱嵘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大学的足球场上,“对方一名中场球员,带球刚过中圈就是一脚凌厉的远射”。朱嵘称赞他球风沉稳而有灵气,为人谦和低调。

毕业后,他们有十余年未曾联系。许多时候,朱嵘在各种评优名单里见到他,全省优秀法官、江苏省十佳法官。“这是我师兄,我们一块踢过球”,朱嵘与有荣焉。后来,听闻他生病了;再后来,便是他的告别会。

赵俊给歌曲命名为“宜怀念”,暗藏着纪念戴宜之意。歌词写得很长,字里行间满是惆怅。他平常写歌词“特别随意”,大部分在通勤地铁上写就。但为这首歌,他特意留在办公室,在不被打扰的环境下,坐在桌前一点点琢磨。

“加一点亮色。”朱嵘提出意见。他认为,那个大学时代在球场上带着所有人前进的戴宜,应该不会希望朋友们溺于悲伤,而是不停往前奔跑。于是,歌词里加上“等待下一个春天”,曲调上扬了一些。

《宜怀念》完成后,上传到网络。“奶奶灰”在留言里写下更多名字:“致周春梅、邹碧华、马彩云、胡国运,致曾经执行条线的战友戴业、方绪萍、杨增超,致法学院的师兄陈志宏、王海斌、戴宜,致永远停留在路途中的同行人。”

包括最高法院在内,众多法院公号纷纷转发《宜怀念》MV。一位网友留言说:“谢谢奶奶灰乐队,让倒下的同仁们,不再仅仅是英模的形象,而是鲜活的,纯粹的,因为爱,而被怀念。”

南方周末记者 刘怡仙 南方周末实习生 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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